柳宗元的诗词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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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府杂曲。鼓吹铙歌。高昌

麹氏雄西北,别绝臣外区。既恃远且险,纵傲不我虞。
烈烈王者师,熊螭以为徒。龙旂翻海浪,馹骑驰坤隅。
贲育搏婴儿,一扫不复馀。平沙际天极,但见黄云驱。
臣靖执长缨,智勇伏囚拘。文皇南面坐,夷狄千群趋。
咸称天子神,往古不得俱。献号天可汗,以覆我国都。
兵戎不交害,各保性与躯。

唐铙歌鼓吹曲十二篇。李靖灭吐谷浑西海上为吐谷浑第十

吐谷浑盛强,背西海以夸。岁侵扰我疆,退匿险且遐。
帝谓神武师,往征靖皇家。烈烈旆其旗,熊虎杂龙蛇。
王旅千万人,衔枚默无哗。束刃逾山徼,张翼纵漠沙。
一举刈膻腥,尸骸积如麻。除恶务本根,况敢遗萌芽。
洋洋西海水,威命穷天涯。系虏来王都,犒乐穷休嘉。
登高望还师,竟野如春华。行者靡不归,亲戚讙要遮。
凯旋献清庙,万国思无邪。

柳州同氓

郡城南下接通津,异服殊音不可亲。青箬裹盐归峒客,绿荷包饭趁虚人。鹅毛御腊缝山罽,鸡骨占年拜水神。愁向公庭问重译,欲投章甫作文身。

捕蛇者说


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然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已大风、挛踠、瘘疠,去死肌,杀三虫。其始太医以王命聚之,岁赋其二。募有能捕之者,当其租入。永之人争奔走焉。


有蒋氏者,专其利三世矣。问之,则曰:“吾祖死于是,吾父死于是,今吾嗣为之十二年,几死者数矣。”言之貌若甚戚者。余悲之,且曰:“若毒之乎?余将告于莅事者,更若役,复若赋,则何如?”蒋氏大戚,汪然出涕,曰:“君将哀而生之乎?则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复吾赋不幸之甚也。向吾不为斯役,则久已病矣。自吾氏三世居是乡,积于今六十岁矣。而乡邻之生日蹙,殚其地之出,竭其庐之入。号呼而转徙,饥渴而顿踣。触风雨,犯寒暑,呼嘘毒疠,往往而死者,相藉也。曩与吾祖居者,今其室十无一焉。与吾父居者,今其室十无二三焉。与吾居十二年者,今其室十无四五焉。非死即徙尔,而吾以捕蛇独存。悍吏之来吾乡,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哗然而骇者,虽鸡狗不得宁焉。吾恂恂而起,视其缶,而吾蛇尚存,则弛然而卧。谨食之,时而献焉。退而甘食其土之有,以尽吾齿。盖一岁之犯死者二焉,其余则熙熙而乐,岂若吾乡邻之旦旦有是哉。今虽死乎此,比吾乡邻之死则已后矣,又安敢毒耶?”


余闻而愈悲,孔子曰:“苛政猛于虎也!”吾尝疑乎是,今以蒋氏观之,犹信。呜呼!孰知赋敛之毒,有甚于是蛇者乎!故为之说,以俟夫观人风者得焉。


(饥渴而顿踣 一作:饿渴)

唐铙歌鼓吹曲十二篇。薛举据泾以死子仁杲…泾水黄第四

泾水黄,陇野茫。负太白,腾天狼。有鸟鸷立,羽翼张。钩喙决前,钜趯傍。怒飞饥啸,翾不可当。老雄死,子复良。巢岐饮渭,肆翱翔。顿地纮,提天纲。列缺掉帜,招摇耀铓。鬼神来助,梦嘉祥。脑涂原野,魄飞扬。星辰复,恢一方。

乐府杂曲。鼓吹铙歌。靖本邦

本邦伊晋,惟时不靖。根柢之摇,枝叶攸病。
守臣不任,勩于神圣。惟钺之兴,翦焉则定。
洪惟我理,式和以敬。群顽既夷,庶绩咸正。
皇谟载大,惟人之庆。

茅檐下始栽竹

瘴茅葺为宇,溽暑常侵肌。适有重膇疾,蒸郁宁所宜。
东邻幸导我,树竹邀凉飔.欣然惬吾志,荷锸西岩垂。
楚壤多怪石,垦凿力已疲。江风忽云暮,舆曳还相追。
萧瑟过极浦,旖旎附幽墀。贞根期永固,贻尔寒泉滋。
夜窗遂不掩,羽扇宁复持。清泠集浓露,枕簟凄已知。
网虫依密叶,晓禽栖迥枝。岂伊纷嚣间,重以心虑怡。
嘉尔亭亭质,自远弃幽期。不见野蔓草,蓊蔚有华姿。
谅无凌寒色,岂与青山辞。

韦使君黄溪祈雨见召从行至祠下口号

骄阳愆岁事,良牧念菑畬。列骑低残月,鸣笳度碧虚。
稍穷樵客路,遥驻野人居。谷口寒流净,丛祠古木疏。
焚香秋雾湿,奠玉晓光初。肸蚃巫言报,精诚礼物馀。
惠风仍偃草,灵雨会随车。俟罪非真吏,翻惭奉简书。

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
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寄韦珩

初拜柳州出东郊,道旁相送皆贤豪。回眸炫晃别群玉,
独赴异域穿蓬蒿。炎烟六月咽口鼻,胸鸣肩举不可逃。
桂州西南又千里,漓水斗石麻兰高。阴森野葛交蔽日,
悬蛇结虺如蒲萄。到官数宿贼满野,缚壮杀老啼且号。
饥行夜坐设方略,笼铜枹鼓手所操。奇疮钉骨状如箭,
鬼手脱命争纤毫。今年噬毒得霍疾,支心搅腹戟与刀。
迩来气少筋骨露,苍白瀄汩盈颠毛。君今矻矻又窜逐,
辞赋已复穷诗骚。神兵庙略频破虏,四溟不日清风涛。
圣恩倘忽念地苇,十年践蹈久已劳。幸因解网入鸟兽,
毕命江海终游遨。愿言未果身益老,起望东北心滔滔。

红蕉

晚英值穷节,绿润含朱光。以兹正阳色,窈窕凌清霜。
远物世所重,旅人心独伤。回晖眺林际,摵摵无遗芳。

驳复仇议

臣伏见天后时,有同州下邽人徐元庆者,父爽为县吏赵师韫所杀,卒能手刃父仇,束身归罪。当时谏臣陈子昂建议诛之而旌其闾;且请“编之于令,永为国典”。臣窃独过之。
臣闻礼之大本,以防乱也。若曰无为贼虐,凡为子者杀无赦。刑之大本,亦以防乱也。若曰无为贼虐,凡为理者杀无赦。其本则合,其用则异,旌与诛莫得而并焉。诛其可旌,兹谓滥;黩刑甚矣。旌其可诛,兹谓僭;坏礼甚矣。果以是示于天下,传于后代,趋义者不知所向,违害者不知所立,以是为典可乎?盖圣人之制,穷理以定赏罚,本情以正褒贬,统于一而已矣。
向使刺谳其诚伪,考正其曲直,原始而求其端,则刑礼之用,判然离矣。何者?若元庆之父,不陷于公罪,师韫之诛,独以其私怨,奋其吏气,虐于非辜,州牧不知罪,刑官不知问,上下蒙冒,吁号不闻;而元庆能以戴天为大耻,枕戈为得礼,处心积虑,以冲仇人之胸,介然自克,即死无憾,是守礼而行义也。执事者宜有惭色,将谢之不暇,而又何诛焉?
其或元庆之父,不免于罪,师韫之诛,不愆于法,是非死于吏也,是死于法也。法其可仇乎?仇天子之法,而戕奉法之吏,是悖骜而凌上也。执而诛之,所以正邦典,而又何旌焉?
且其议曰:“人必有子,子必有亲,亲亲相仇,其乱谁救?”是惑于礼也甚矣。礼之所谓仇者,盖其冤抑沉痛而号无告也;非谓抵罪触法,陷于大戮。而曰“彼杀之,我乃杀之”。不议曲直,暴寡胁弱而已。其非经背圣,不亦甚哉!
《周礼》:“调人,掌司万人之仇。凡杀人而义者,令勿仇;仇之则死。有反杀者,邦国交仇之。”又安得亲亲相仇也?《春秋公羊传》曰:“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父受诛,子复仇,此推刃之道,复仇不除害。”今若取此以断两下相杀,则合于礼矣。且夫不忘仇,孝也;不爱死,义也。元庆能不越于礼,服孝死义,是必达理而闻道者也。夫达理闻道之人,岂其以王法为敌仇者哉?议者反以为戮,黩刑坏礼,其不可以为典,明矣。
请下臣议附于令。有断斯狱者,不宜以前议从事。谨议。